喵呜

16

黎簇跟苏万一路上是靠着手机的小电筒摸黑走的路，隐约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古建筑中走着，他们不太懂考古的东西，便猜会不会是个陵墓，但想到胖爷给他们讲的故事里各色粽子鬼怪，他们手中连把机关枪都没有，便把这些念头赶出脑中，相互安慰着说这只是个装修得比较好的地道，只不过主人家的趣味比较奇葩。

此时跟在吴邪身后走着，灯光亮了许多，有人撑腰他们也敢四处张望了，才发现这里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很多。壁画是用鲜艳的颜料绘成的，不知道讲的是什么，两侧守卫的石像成排，越往前走，石像就越高大雄伟，让他们惊叹不已。

“你们为什么来这？”吴邪问，他的声音很小很轻，沙哑得厉害，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烟瘾复发的后果。

黎簇刚要开口，苏万就抢过了话头：“吴老板，我们这是为了来救你啊，你不知道吧，有批德国佬要来捉你，因为你毁了他们的货。”

“对，张爷跟胖爷也来了，我们俩掉进了陷阱跟他们失散了。”黎簇补充道，“老板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。

黎簇觉得他今天话少得吓人，平时吴邪就算对状况没什么把握都会说些没营养的话来调剂气氛，虽然在那些情况下谈笑总让人觉得他不正经，但真能让人安下心来，今天跟在吴老板身后，却让人感到心神不宁，眼前他们还没碰上什么致命的危机，但黎簇总觉得危险触手可及。难道现在的处境比他们想的还要糟？

“这是个墓吧？”黎簇盯着他的背影，试探着问道，“老板你想在这里捞点好东西？”

苏万擦觉到黎簇语气中的警惕，诧异地看着他，在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已经被黎簇拦在了身后。他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，也顺着黎簇的视线去盯着吴邪的背影看，发现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很怪异。

苏万拽了拽黎簇手臂，后者明白他的疑问，捉住了他的手臂，示意他先不要说话，然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。

走在前面的吴邪还没发现有什么异样，黎簇将手机小电筒的光圈慢慢地从前路移到了吴邪的脚下。

“有影子啊。”苏万不解。

黎簇摇了摇头，他跟着吴邪做事的时间很长了，相处的时间也长，小声说道：“他的脚步太轻。”

“这是个武功高手？身轻如燕？”苏万问。

黎簇一时间也不好猜测，只道先跟着别让他发觉不对劲。但心里却想了很多，他发现其实自己从未跟吴邪一同行动过，尤其是下地这种事吴邪跑的是前锋，他是负责地面上当后援的。

他知道这一行里很多人都懂些功夫，之前就听伙计的说，那坎肩平日里狗腿，但前两年去长白丫就拿着一弹弓，一弹一脑袋壳儿开花，弹无虚发，还有啊，别看花爷西装革履，长得白白净净，在墓里棍子一甩脚都不带沾地的，那老胖子讲的故事虽然水分多，但真遇到什么事这就是个矫健的胖子，逃命的时候麻溜得连吴老板都直摇头，要拼起命来也是个连自己人都拉不住的狠角色。

吴老板好歹是从这么多事情中走过来的，按理说他交了这么多神乎其神的朋友，他自己也应该是个功夫了得的神人，除了犯蛇精病耍嘴皮子之外，他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厉害之处，所以并不能否定吴邪其实是个轻功达人，下到墓里落地无声的可能性。

黎簇盯着前面人的背影，想到平日里被他呼来唤去的模样，就觉得可能性略低。

难道这是张海客？黎簇想起之前来铺子里下了一盘棋就走了的人，虽然吴邪让他以后记得拿扫帚赶人，但他并不觉得这两人之间真的就是敌对关系，即便这人是张海客，在目前的状况下还是可信的。

但张海客脖子上没有刀疤，而这人是有的，他带着吴邪所具有的一切特征，除了他周边的氛围。难道老板今天吃错药？

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，眼前的人影忽然间虚晃了一下。黎簇擦了擦眼睛，吴邪还在前面走着，苏万也没发现，是他看错了？

怪异感一直在弥漫，如果跟前人没有敌意，或者他们可以谈谈，黎簇定下心来，正要开口：“你……”

“前面。”吴邪忽然停了下来。

黎簇往前看去，不远处的地面上有盏灯，明灭不定地闪着，在灯的旁边躺着一个人。

“前面有人。”黎簇惊喜地叫道，地上的人体型看起来不像是那群高大的德国佬，很可能是他们自己人。

但苏万却一把拉住了他：“会不会是一具尸体？他在这里出事了，说明这里有危险！”

危险？黑暗的墓道走了老半天鬼都没遇上，会有什么危险？

黎簇这么想着，跟苏万的视线一对上，一瞬间思路都清晰了，视线缓缓移到了眼前这个吴邪身上。

“我们过去看看。”吴邪不理他们，说着便朝那边走去。

苏万向黎簇投去快来救命的眼神，小声说：“怎么办怎么办，我们到他老窝里去了，他要杀人灭口了怎么办！”

“不要慌，我们要想办法逃走。”黎簇说，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谱，这条路上没见着什么能藏身的地，对方真要是个高手，他们估计逃不出一百米。

“咳……”前面传来虚弱的一声，好像是地上那人发出来的声音。

黎簇跟苏万两人正设法逃跑，脚步跟说话声都静悄悄的，恨不得那炸雷般的心跳声也静止下来，这一声咳嗦吓得他俩几乎跳起来了。

“那人还活着？”两人诧异，看来是自己吓自己，忙跟着吴邪走过去。

那人趴在地上，沾了一身脏东西，浑身上下都是伤口，苏万像模像样地摸了一下那人的颈动脉，得出结论：“还活着。”

“半死不活了。”黎簇二话不说将人翻过来，他身体很沉，没再发出过声音，应该是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苏万帮着他用电筒照了一下，看到那张脸时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，结巴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，黎簇紧皱着眉头，捉住他的袖子往上一拉，十七道狰狞的伤疤像是皮肤下爬出来的虫子。

糟透了。

带路的那个吴邪也正蹲在他们对面，原本彼此没有敌意还可以先谈谈，表明他们是可以合作的，但在最糟糕的时候认出了最不该被认出来的人，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，这幅假面被撕破了，说不定会恼羞成怒认为他们会起杀心而先下手为强。

黎簇捉住吴邪的手停在了半空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，他害怕抬起来那个吴邪就一拳朝自己脸上揍过来，到时真是谈无可谈了。

他们之间微妙的信任此时已经彻底粉碎，最要命的是他们逃不了了，他们没办法带着一个昏迷的身高一米八一的拖油瓶从这里出去。

苏万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，两人一直低着头。他们也算是多年的老友了，彼此之间还是有点小默契，苏万注意到黎簇握着吴邪的手慢慢收紧，而后他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，立马抬起头来，用最凶狠的视线去盯对面的人。

但在两人面前，除了地上那盏风灯，什么都没有。

刚才还在的那个人好像融入到四周的黑暗之中，一点痕迹都没有了。

黎簇愣了一下，站了起来，死命地朝四周张望，拿过苏万手中的小电筒往远处照，连一点可疑的人影都没能发现。

“那人呢？去哪了？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？”苏万慌忙地问道。

黎簇脱力地坐在了地上，使劲地绕了绕头，好不容易冷静下来：“那家伙不一定是个人，我们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回来找我们麻烦，必须先处理好吴老板，他懂的比我们多，办法也多。”

苏万的包里备着些绑带和矿泉水，他帮吴邪脱下衣服的时候都惊呆了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，还青一块紫一块的，苏万完全不知怎么下手好，便问黎簇：“鸭梨，这怎么搞，把你老板绑成木乃伊？”

黎簇看了一眼也吸了一口气：“我还以为吴邪把我扔火坑里挨揍，没想到他自己也混成这个熊样。还好这些伤口大多不算深，如果失血过多我可就没辙了。”

“老大不好当。”苏万摇了摇头，“我也不做老大很多年了。”

“别贫了，给我拿瓶水，我们帮他把伤口清洗干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，有什么后遗症就怪他自己把我们扔开。”黎簇说着已经拧开了水瓶，扯了一段绷带当布条用，湿了水帮吴邪处理伤口。

两人忙活了一阵，扶着吴邪重新躺好，一脸沉闷地守在他身旁。黎簇被老七关了大半天，来的时候只在路上吃了点饼干，现在肚子饿了又问苏万要了点吃的，慢慢地啃着消磨时间。

苏万商量着要不要轮流守夜，另一个也去睡一会儿，但后来发现他们两人谁守夜都不太靠谱，便两人都醒着，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，聊了点有的没的，但因为都提不起心情来，最后都默默地跟打架的眼皮做斗争。

等待是个极其枯燥磨练人耐性的过程，吴邪是他们唯一的靠山，黑暗之中不知道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埋伏，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煎熬。如果不是吴邪身上的惨状，他们恨不得立马把他摇醒过来。

大概两个小时之后，黎簇迷糊中看到吴邪睁开了双眼，似乎看了他俩一眼，又合上了眼睛，一手搭在了眼上。

“老板？”黎簇振奋了一下。

他摇醒了苏万，那小子彻底睡熟过去了，一眼看到吴邪醒了，也惊喜地叫了一声：“吴老板，你可算醒来了。”

“别说话，我冷静一下，为什么在这种艰难的时刻，睁眼看到的是两个熊孩子。”吴邪保持着盖着眼睛的姿势，说道，“一定是我醒来姿势错误，我要从来一遍。”

“吴老板，不用试了，我们都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天使。”苏万笑说。

这才是他们的吴老板，黎簇松了口气，一下子觉得气氛没那么可怖了。

吴邪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，伤口痛的他嘶嘶叫，不过看来感觉好了很多，最起码他们不用扛着吴邪走。见吴邪这身状况，也料想前路不好走，便问他出了什么事。

吴邪叹了口气，也没说什么，就问道：“你俩怎么跟到这种地方来了？闲得太久皮痒了吗？”

黎簇把刚才他们跟那个吴邪说的东西重复了一遍，然后也跟他说了他们遇到的那个吴邪的事情。

“真的老板，前一秒他还在我们面前，一抬头人影都没了。”苏万说。

吴邪思索了一阵，便道：“可能是这地方的东西，来路不明的家伙我们尽量不要惹，我们没有什么避邪的东西在身上，不过或许是幻像一类的把戏。”

“老板，这是什么地方啊？”黎簇问道。

吴邪把风灯放在他们中间，三人围坐着，他看了两人一眼，才道：“我也不清楚，但这建筑是吴家经营的点，你们直接从二层机关层掉到这里可能不清楚，防空洞下还有七层采蛇的通道，在那下面才是这个地方。你们很幸运，这一层层走下来足够把你们吓疯掉。”

“蛇？你是说那种黑毛蛇？”黎簇惊道。

“对，蛇毒很厉害，咬你一口就躺了。”吴邪说，“不过你也别指望那群德国佬中招，我以前也知道这群人，他们了解这些事比我要深些，我们尚未清楚他们的来路，他们很可能是这次做买卖的公司的后台，来到这里肯定知道有这种蛇在，估计会备上抗毒血清。”

苏万想了想便说：“老板，照这么说，他们把这地方当藏货的仓库用，肯定是有预谋的吧？可二痞子不是跟他们合不来吗？”

吴邪听了就笑了一声：“人站在什么立场上，跟他的敌人没关系，但一定跟他的目的有关系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黎簇问。

“二痞子要彻底脱身，不受追责，但这行里没那么简单，他要脱身，除非交易能顺利完成，或者比预期更圆满地完成，德国佬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，那么这次的交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。二痞子设计把我陷害进来，又把所有人引到这个地方来，一来他把事情闹大了，货物的事情纸包不住火，事情败露了追究就没任何意义了，二来他们选择了这个地方，说明那群德国佬到了这个地方，事情就会有大发展，”吴邪顿了顿，喝了口水，“看来这里就是那群德国佬的目的。”

“他们的目的是这里的东西？”黎簇说。

吴邪点头，说道：“应该没错，世上不会有太多巧合，你遇着的一切都有着必然的联系，千丝万缕，总有一个交结的地方。”

“那我们是不是要倒了这个斗？老板，我会乖乖听你的，到时候也让我们摸点东西吧，我很久前就想换台游戏机。”苏万有些兴奋地说。

“就你俩？”吴邪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。

苏万立马掏出身上能吃的喝的，也就只剩几块饼干跟矿泉水，叹了口气说：“老板，回头摸着好的再给你带好酒，这次出门赶时间，没什么准备来孝敬老大。”

但黎簇一瞧他们就这么点粮食，就忙问：“老板，我们三个就这么点吃的了，得早些出发早些出去啊，你估计咱们要花多长时间？”

“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？”吴邪忽然就问。

“老板你都说不知道，我们怎么可能知道。”黎簇说。

吴邪摇了摇头，苏万便猜：“陵墓？”

“路痴真可怕。”吴邪夸张地叹气，“你们来的时候不看地图么？这里是燕山支脉的一部分，正确来说属于太行山脉跟燕山山脉的交汇区，这两条山脉都是中国有名的龙脉。北京城向来是古代都城选址的点，一方面就是这两条龙脉的缘故。你们知道清东陵吗？”

黎簇摇了摇头，他对这些是丝毫没有研究，只有跟吴邪管理铺子开始才认了点古董的名字。

苏万倒是知道这地方，说道：“我家去玩过，逛大半天都没走完。那是个皇陵，葬了五位皇帝还有百多个皇室后人，慈禧太后也在那住着。”

“对，那龙穴是顺治皇帝看中的，在燕山龙脉的另一头，东陵是三条龙脉的结穴所在，其中两条是太行山燕山，另一条是长白山，是个难得的龙穴之位。我们这里比不上皇陵，但燕山跟太行山在这里交汇，聚气藏风，也是个相当不错的结穴点。据说北京城的位置，就是这个交汇处王气郁结，引入城中，到达京城后山。”

苏万听的啧啧流口水：“那这里肯定有不少好家伙。”

“好家伙肯定少不了，但我刚跟你们说过，这上面有蛇矿。我几乎都能肯定跟我以前查的那些事情有关系。”吴邪说，“长白的云顶天宫也是个极其难得的风水好位，同样也是一座皇陵，里面的情况只能用九死一生来形容。你们懂我意思？”

黎簇跟苏万都郑重的点头，还说道：“钱很多，鬼也多。”

“没错，尤其带着你们的人是我，鬼肯定特别的多，人下地一辈子都遇不着的事跟着我肯定一箩筐一箩筐的碰上。”吴邪一手揽过他们一人一肩膀，“我就先给你们提个醒了，咱们存粮不多，来这里只要找一个东西，找着了立马撤离，不计成本，你俩小脑瓜别只顾着宝贝连命都不要了。”

黎簇好奇地问：“什么东西？”

苏万立即补充：“值钱吗？”

“这么快揭晓谜底就没意思了，倒斗就是要点惊喜感，”吴邪嘿嘿笑道，提着风灯就站起身来，“朋友们发动你们的想象力，这地方能有什么是最有价值的？”

黎簇跟苏万赶紧跟上，同样是前面有一个吴邪提着灯带路，心情跟刚才的忐忑不安完全不一样，他们彻底兴奋了，这次一次冒险！等待他们的是价值连城的珍宝！足以让这两年轻人热血沸腾！密道，蛇矿，皇陵，最有价值的难道是皇帝的玉玺？

“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，我们要怎么找啊？”苏万问道。

“三人行，必有一尸。”吴邪笑道，“咱们这回找个棺材，一只黑石棺材。”

“老板你要亲自开馆？”黎簇可是听说过吴老板道上的传闻，这人下地脸黑的一逼，开的棺材都起尸。

“很久很久以前……”吴邪没理他的问题，突然就转了话锋。

“老板你要在这里讲故事？鬼故事？你嫌不够刺激吗？”苏万一联想之前看的鬼片，脑袋就发麻。

“你别打断。”吴邪敲了他一下，继续说道，“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一群人在挖掘蛇矿，他们在蛇矿当中挖出一具黑色石棺，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躺着一条巨蛇，蛇干的快只剩一团皮，他们很惊奇，他们知道国内有很多这些蛇矿，后来陆陆续续地从其它蛇矿中挖出了黑石棺，里面也是同样得情况。某一天，这群人得知了石棺的用处，让那个孩子躺了进去，直到这个蛇矿废弃，他们的项目彻底终止，他们把孩子遗弃在这里。这个孩子本不该再次现世，他的存在只是一个时代的遗弃品，但有一个人将孩子带了出去，而将某样东西留在了里面，他启动了机关，让石棺沉入到地下。我们要找的东西，就是那个好心人当年放进去的东西。”

“老板，我明白了，里面没粽子，我们可以放心的开！”苏万拍了拍胸脯。

黎簇忽然停了下来，拉住苏万，对着提灯走在前面的人说：“不对，你不是吴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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