喵呜

19

张起灵在墙角处又摸索了一阵，两只细长的手指从雕刻的凹陷处插了进去，吴邪见他眉角轻皱，便急忙问了一声，张起灵没有回话，手指却也没有抽出来。

他用空出的左手拿过了吴邪手上的风灯，示意两人往后退几步。

吴邪点头照做，双眼紧盯着他深陷进雕刻中的手指，苏万见状也屏息退开几步远，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，不得不说最初的紧张害怕过后，他现在跟在两个靠谱的人身边，身处这种诡秘的地方还是有些小兴奋的。

那是一块较小的圆形雕刻，细看的话这圆块不是雕刻出来，而是镶嵌进去的。张起灵提着风灯顺着雕刻的凹槽细看了一翻，便将灯放在了脚边，腾出来的左手摸上了另一块雕刻上，将手指伸进了两个隐秘的凹陷处，而后 ，几乎是无需细想地，两只手各拧转了两块雕刻，石块转动发出声响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越来越大，应该是转了半个圈的时候，张起灵猛地将手指抽出来，退到了他们身边，在他们眼前的那块石壁像一块自动开始重组的拼图一般，小块的石块开始转移位置，慢慢地变成了另一幅与刚才两异的壁画。

这幅新的壁画逐渐浮现的时候吴邪就已经认出了这上面刻的是什么，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东西时，他依然觉得震撼。

精致复杂的线条雕刻出来的图画像波纹一般蔓延至整个墙面上，似是蕴含着什么深刻的含义。

吴邪深深吸了口气，朝退到他身边的人问道：“这就是你说的真正的壁画？”

张起灵点了点头。

苏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，慌忙问：“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
“终极。”张起灵说。

“这他妈就是终极？抽象画？”苏万惊道，显然是相当不信。

但那边张起灵拿起了东西已经准备离开了，他这问句十有八九得不到回答，再瞧吴老板那边望去，反而被瞪了一眼。

苏万耸耸肩，只好跟上。

路是张起灵带头的，这种鬼地方像苏万黎簇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，基本就是在里面打转瞎走，吴邪倒是能凭经验找出点路子来，但归根到底，还是要靠张起灵这种熟手来带路。

吴邪跟在他身后，心思早就不在这建筑上，张起灵毫无疑问是来过这个地方的，也肯定是记得其中的一些事情，他要取的东西多少跟之前张海客跟他所说的事情还没结束有关，既然如此，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定了。

沿着要道一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，风灯撑不了多久，他们找了根棍子，裹了长明灯的灯油，点了几支火把。

一直到了壁画的尽头，通道还没完，四周都只剩下了山岩，火光还远远照不清底部，好像这个通道只是修葺到一半。

“洞穴？”苏万惊道，“张爷，我们是不是走反了啊？”

张起灵摇了摇头，似乎也在沉思。

见状，吴邪走上前来，查看了一下石壁，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，但是比起那些精致的雕刻和壁画，这个石洞显得有些突兀。

“这里应该是入口。”吴邪说道，“你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里面。”

“不，方向绝对不会错。”张起灵说。

一时间三人都踌躇不前，吴邪干脆坐了下来休息：“我在想，那冒牌货说的是真的话，你们在找的东西跟着那个石棺沉到这个地下建筑里面，那么你所说的他们围着某个东西所建的蛇道，该不会就是为了围住这个地方？”

“这也是我的猜想之一。”张起灵点头，然后指向了来路，石像守卫着的长廊幽深庄严，“这里，也许也是外围之一。”

吴邪皱眉，这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：“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方向一定是对的，你刚才也说过，这里有那些看守的狐狸，说不定你从这里找到的线索也是他们制造的迷局，让入侵者在这种鬼地方迷路。”

但张起灵也没法给出答案，他没法解释说他不是凭着从哪里来的线索，而是靠着直觉寻得的路，这种感觉太难捕捉，他只知道他要寻找的东西就在前方。

吴邪注意到他神情，有些后悔，自己不该逼问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，张口正要道歉。

突然间，张起灵似乎注意到了什么，往石洞里面冲了进去。

这一幕简直太过熟悉，吴邪道歉的话刚到喉咙直接吞了回去，连忙拽上了苏万：“追上去！”

前面火光明灭不定，吴邪生怕把人给追丢了，也顾不得伤势就往前冲去，石洞没长廊那么平整，碎石磕磕碰碰，好几次他都险些摔倒，但却不敢从前面那点模糊的火光中挪开视线。

很久以前的一些情绪忽然又清晰了起来，他回想起他无数次看见这人从他眼前离去就再也没见了踪影，如今才发现原来这事对他而言是这么可怖。

不能让他离开！不能让他失去踪影！

但事实上，他追出去没多远，就发现张起灵已经停住了脚步，慌乱过后显得有些狼狈的吴邪还没来得及骂人，看到张起灵面前躺着的几个人后，就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了。

“德国佬？”吴邪查看了一下，这些人应该是来自那个买家的打手，身上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，呼吸还在，人应该是昏厥过去了。

苏万慢了几步赶来，一瞧这状况，就道：“哎哟，张爷果然厉害，三两下这帮雇佣兵都倒啦。”

“他到的时候，就已经躺啦，你们这帮小年轻，别老是搞个人崇拜了。”吴邪说。

张起灵逐个查看了他们的伤势，当他摸到其中一个雇佣兵的脉搏时，注意到这人眼睛眯着，嘴唇张合着说着什么，赶紧把他扶了坐起来。

这个尚未昏厥过去的德国佬看到张起灵情绪变得激动，模模糊糊讲了几句德语，但是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，就听见他又吐出了几个汉语：“张、张先生……请救救我们……还有几个同伴，在里面……”

张起灵闻声，提着火把，抬脚就要往里面走去，边说道：“救人。”

但吴邪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，质问道：“你跟德国佬是一伙？”

“卧槽！怎么可能……”苏万一惊，但这惊讶到了最后，却带了一丝疑惑的意味。

张起灵回过身来，眯着眼看吴邪，没有回答。

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，背后一定在捣鼓着些什么，吴邪没有松手，眼神也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丝变化，问道：“苏万，那帮德国人是怎么知道这里的？”

一听张起灵帮着他们对家，苏万语气也变得慌张，但是事情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：“二痞子的伙计里有老七的内线，你们出发的时候内线就把这个地方告诉了老七，二痞子在察觉这件事之前抢先布置，为了把所有的祸端的扔给了吴老板你，还把地址告诉了德国人，这是胖爷说的，他说不然二痞子不可能贸贸然就把地方公开。”

“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？”吴邪又问，心里早已有了答案。

苏万还没答出口，眼神早已转到了张起灵身上：“不可能，不可能啊！张爷怎么可能……”

如果不是张起灵，他们不会救出黎簇之后第一时间赶到这个鬼地方，如果不是张起灵，他们不可能那么顺利从老七手中把人放出来。

细想回来，苏万才发现这并不是不可能。

“是你带的路。”吴邪下意识捉紧了张起灵的手臂，狠声说道。

很多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，这场买卖的真相彻底摆在了吴邪面前。

“为什么？你给我解释清楚！”吴邪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冒出了冷汗，捉着他手臂的指节微微颤抖。

他是毫无条件相信张起灵的，相信他做什么事情，都会有自己的原因。

但无论如何，他从未想象过张起灵会带着对家的立场站在自己身边。

老七是不可能带的动张起灵在吴家里造反的，难道是因为张家？或者那帮来历不明的德国人要跟他合作？又或者是跟那个和张起灵有同样目标的冒牌货有关？

在张起灵的沉默中吴邪已经有了好几种猜想，而最后一个猜想让他心头一惊：“你知道那个人！”

“谁？”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张起灵一时间不知道他话中所指。

“那个跟我一个模样的假货。”

张起灵点了点头，但看到吴邪的神情，又补充说：“他与你无关。”

“怎么可能无关！那个冒牌货是来做什么的！事情过去了这么久，他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！”吴邪的眼神和语气咄咄逼人，似是要在这里得出个好歹不可。

“你见过他了？”但吴邪的问话没有得到丝毫回答，倒是张起灵揪住了其中的意味。

这一下问得吴邪愣了，事情跟他想象的似乎有些不同。

“你不是知道他是它的人吗？”

“我只知道它的人必定会出现。”张起灵说。

“你们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吴邪听见他这句难以捉摸的话，一下子忍不住就问了出口。

他好久没这么冲动地揪着个人去问为什么了，他习惯了自己去思考去解答，不被任何人的答案所迷惑，但到头来，他的老毛病还是犯了。

但也因为他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，这下头脑也冷静了些许。

张起灵只是摇了摇头，把吴邪的手拿了下来，直视他的双眼，问道：“他找你说过什么吗？”

被反过来质问的吴邪还没意识到他们的立场倒转了，张起灵的问话让他回忆起冒牌货跟他说过的那些事情。

他不是有意要质问张起灵，他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。

但现在，另一种比蒙在鼓中更为可怕的情绪笼罩心头。

‘我才是真正的你’。

冒牌货的话像一句诅咒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。

“什么也没说。”吴邪说，他尽量表现得自然，但在张起灵的眼中，吴邪能看到自己的破绽百出。

张起灵跟他对视良久，并没有揭穿，他回身看了一眼石洞深处，说道：“救人要紧，等出去后再解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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